Eternal Summer

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
Nor lose possession of that fair thou ow'st,
Nor shall death brag thou wand'rest in his shade,
When in eternal lines to Time thou grow'st.

 

[MA]The Other Side Chapter 1: The Door

*尼尔·盖曼《鬼妈妈》paro

*幼年化、动物化有

 

Chapter 1: The Door

 

亚瑟自从搬进来的第一天起就注意到了那扇门。

搬家的那天他父亲招呼朋友一起忙进忙出,他哥哥帮着扛行李,而他只能搬一些最小的盒子,理一些零碎的小东西,大多数时候则像只过分活泼的幼犬,在成年人脚边兴奋过度地转来转去。他自告奋勇为他父亲和哥哥读家具的组装指南,在第三次被不认识的生词卡住之后,他父亲终于出面把他赶到一边玩儿去了。

说实话还真没什么好玩的。他喜欢足球,但这座公寓独门独栋孤零零的,连个玩伴都找不到。他所有的游戏和书都还压在箱子里,包括刚看了一半的那本骑士故事图册。在旧居时他还可以和邻居家的金毛猎犬玩上整个下午,但这里显然也没有大狗,至少暂时没发现。

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探险了。

他喜欢探险。每到一处地方,总忍不住到处探查一番。家、学校、居住区……他一处都不会错过。正是因为这个习惯,有一次他父亲不得不从一个通风管里把满身灰尘的他抱下来,他一边咳嗽一边打喷嚏,灰尘呛得他眼泪都要掉下来,而父亲和哥哥却都捧腹大笑。

“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跑那儿去的,更不知道你究竟怎么爬上去的,”凯后来告诉他,“你知道你看起来像什么吗?像是卡在树杈上的小猫,毛都要竖起来了。”

“才不像!”他义愤填膺地反驳,“一点也不像!”

“哦,那可真不算什么,”他父亲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们的亚瑟天生就是个探险家。他还不会走路时就能从摇篮里爬出来了,要不是着陆时摔疼了哭了,大概那时就征服世界去了。”

亚瑟扁着嘴不说话,于是他父亲好脾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而凯的笑容分明是在说:我可知道你不少更丢人的事呢。

 

可即使有过这些难堪的经历,亚瑟的好奇心也从没减退过。他默不作声地在进进出出的大人们胳膊肘底下钻过,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数过了每一扇窗,打开了每一扇门(如果门通往什么地方的话,就进去逛一圈),甚至小心地爬进了壁炉里去看了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烟囱应该是被封起来了),直到最后,他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看到了那扇门。

那扇门很矮,哪怕是他也得弯下腰去才能通过。普通的木质门,平板无花,小小的金属把手,拉上去才发现门是锁着的。他把耳朵贴上去听了听,没有任何声音。

亚瑟贴着门,听到了自己的心砰砰跳动的声音。那扇门背后一定有一个秘密。公寓里所有的门都开着,只有这扇门锁着,并且,谁会做一扇那么小的门呢?探险者的直觉在他脑中轻轻地承诺着:秘密!秘密!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弄清楚门后面到底藏着什么。

他急急忙忙地跑过走廊,在厨房桌上看到了父亲先前放在那里的新居的所有钥匙。他把一大串钥匙揣到口袋里,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叮叮当当的撞击声。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依然没有人,只堆着一些旧家具,大约是要等全部整理完之后再扔掉。他掏出钥匙串,一眼就认出了这扇门的钥匙,一把老式的黄铜钥匙,比其他的大一些,摸上去冷冰冰的。亚瑟实在是搞不懂把门造得那么小的人为什么却把锁做得那么大,而这让他的心跳得更快了。

钥匙顺利地插进锁孔,只要转动一下,门后的秘密就将展现在他的眼前。

金发的男孩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扭动了钥匙。锁孔里传来嗒的一声,门开了。

门背后是一堵砖墙。

 

亚瑟有些失望地关上门,拔下钥匙,拖着步子回到厨房,把钥匙串放回桌上。“嘿,怎么了?”凯走进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无聊了?”“没,”他挺直了脊背,眼睛看着脚尖,扭了扭头,“打算出去玩会儿。”“别走太远,”凯在咕咚咕咚喝水的间歇提醒他,“老爸和我可不想把你从什么井里啊沼泽地里啊的弄出来。而且,别忘了树林里还有狼呢,小红帽。”

“你才是小红帽!你全家都是小红帽!”亚瑟快速地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红色T恤,扬着头,无视了凯边笑边呛的声音,走出了家门。

 

门外的小路相当安静。他们的新居很偏僻,根本连个居住区都没有,就那一栋房子孤零零地杵在树林边上。从前那是一户人家的大宅,后来被分割开来当做公寓。搬进来之前,亚瑟的父亲就带着两个儿子和邻居打过了招呼。楼下的住户是一个叫盖尤斯的老人,退休以前是医生,现在的乐趣是在屋子里做科学实验。顶楼的住户非常神秘,他们来看房子的几次,敲门从来没人应,但窗口挂着窗帘,并不是空屋。

亚瑟看了看顶楼紧闭的窗与拉上的窗帘,还是决定下次再拜访那户神秘的人家。他穿过小路走进树林——与其说树林,不如说是个无人打理的花园,到处是杂草和灌木,花并不多,树也不高,远处还有一道矮墙把花园和外面隔开。他在灌木丛里发现了一只刺猬,看到了几团灰色的毛球快速从草间穿过,应该是一窝野兔,最后他在一段枯木上坐了下来,开始戳西瓜虫玩。他低着头看西瓜虫蜷成一团,像小弹珠似地滚来滚去,都没注意到身边悄无声息的访客。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有些无聊了,伸了个懒腰打算站起来,一转头突然发现这段枯木上还坐着一只猫,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亚瑟好容易才把一声惊呼吞了回去——他不怕猫,但这只猫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一点都没发现。

猫没有动,仍然瞪着他,湖蓝色的眼睛里,瞳孔收缩成了一条缝,尾巴绕到身前搭在并拢的前爪上,坐得端端正正的。亚瑟连忙站了起来,猫却没有动,似乎亚瑟刚刚坐的地方并不是他的宝座,它那么死死盯着他也完全不是为了要他让开似的。亚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摸遍了口袋也没找到半点食物的碎屑,只好朝着黑猫摊开手心。

黑猫竖起尾巴站了起来,小心地往前走了两步,伸出前脚掌拍了拍亚瑟的指尖。它没有露出爪子,脚掌软绵绵的,然后它又上前了两步,闻了闻亚瑟摊开的掌心,胡须划过手心有点痒,亚瑟不禁笑了出来。

虽然这只陌生的黑猫看起来非常友善,但当亚瑟伸出手想去抱抱时,黑猫一闪身就跳上了矮墙。直到他转身回家,那只猫依然站在矮墙顶上,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

 

那天晚饭吃的是微波炉披萨,是两兄弟吃得最多也最受不了的食物,不过他们很早就学会了抱怨也没用的道理。亚瑟用叉子把盘子里的披萨搅得一团乱,但凯和父亲一眼就识破了他的企图,他还是只能乖乖把那一团浆糊给塞下去。

搬了新家之后,凯和亚瑟终于不用共享一间卧室了。在兴奋于自由的同时,真到了要睡觉的时候,亚瑟多少还是有些不太习惯。他总觉得有声音,好像在他房间的黑暗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躁动不安地到处移动,每当他睁开眼睛,又看不到有东西。他一晚上都没睡好,直到晨光慢慢照亮他的窗帘,送牛奶的人自行车吱吱嘎嘎的链条声和牛奶瓶相互碰撞的声音沿着小路渐渐靠近时,他才终于睡了过去。

 

“昨晚怕得没睡着?”亚瑟一听到哥哥的问题就放下了揉眼睛的手,他绝不会让凯觉得他是个胆小鬼,也绝不让凯有任何机会嘲笑他。“事实上,不用听你打呼了之后睡得可好了,”他有些口齿不清地回答。好吧,他真的很困。“我不打呼,”凯反驳。“哦,你打,你还磨牙。”没等凯继续反击,他们的爹就给了两兄弟的后脑勺一人一下:“快吃早饭,吃完之后我得带亚瑟下楼,然后带凯去买夏令营用品,所以都给我抓紧时间。”

早餐相对来说吃得很平静。他们的父亲对于两个儿子在桌子底下你一脚我一脚的小把戏早就见怪不怪了,虽然他有时会提到,凯居然还跟一个比他小七岁的弟弟一般见识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凯两天后就要出发去参加夏令营,而埃克托——他们的父亲明天也要去上班了,他们说好,亚瑟一个人在家时可以去楼下老科学家那里。

 

盖尤斯是个和善的老人,但他的眉毛让他似乎永远带着怀疑的神色,就是那种“你又闯了什么祸了?”的表情。亚瑟主动要求帮忙,但在失手打破了一个试管,一个量筒和烫死了一只蜗牛(“烫死?那可怜的蜗牛一下子就爆开了!”)之后,被禁止再进入盖尤斯的实验室,还附带得到了一个令他难以忘怀的不对称眉毛表情。被赶出实验室之后,他去卫生间踩着小凳子对着镜子练了十几分钟怎么做出那种表情,然后又去沙发上老老实实坐着看完了骑士故事图册,中途起来逛了好几圈——他可没有探险,那太不礼貌了,只是转转而已,但再接下去就实在无事可干了。

在第十次保证,发誓绝不离开这栋房子、也绝不从屋顶上往下爬之后,盖尤斯终于同意放他出门探险,并再三告诫他,但凡划伤了手指或是摔破了膝盖,一定要第一时间回来找前医生处理。亚瑟一出门就看到昨天的黑猫坐在门口台阶的扶手上,湖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伸出手去想摸摸它的脑袋,可它一转身跳下扶手跑了,很快就消失在小路对面的草丛里。亚瑟想追过去,但一跑下楼梯就想起来自己答应过盖尤斯,于是又收回了脚步。他不说谎,并且遵守诺言,因为这才是男子汉该有的样子。

他转身走上楼梯,经过二楼自己的家,再放轻脚步轻轻踏上通往三楼的楼梯。他有些紧张,不太确定真的到了三楼之后要不要去敲门,但当他刚刚在三楼的楼梯平台站定,那扇从不打开的门就开了。

门口站着一个蓝眼睛的女人,她的眼睛蓝得像日光下的海水,不带一丝灰色或青绿,嘴唇红得像血。因此任何看到她的人首先注意到的就是这两种颜色:蓝与红,然后才慢慢看到她乌黑的头发,暗红的连衣裙,和嘴角的微笑。

“嗯,”亚瑟咽了口口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挺直脊背让自己看起来更高些,“我昨天刚刚搬到二楼,呃,你好,女士。”

“亚瑟,”蓝眼睛女人弯下腰来,向他伸出手,“你是亚瑟。”

“你怎么知道?”他和女人握了握手,“我是说,我们从没见过面,前几次我们来敲门了,但是没人开。嗯,很高兴认识你,女士。”他赶紧补上一句。

高大而美丽的女人微微笑了笑,领着金发男孩走进了她的公寓:“我能看到你来。很高兴认识你,你可以叫我尼姆薇。”

尼姆薇的公寓里有许多罐子,有点像盖尤斯的实验室,但更加古怪一些。她的客厅里盘着一条大蛇,仔细一看,有些罐子里还有不少小蛇,还有蜘蛛,大大小小的,爬在玻璃缸里。亚瑟逼着自己转开视线,努力不去想到底有几双冷冰冰的小眼睛在暗处窥探着他。他小心地在沙发一角坐下来,背挺得笔直,只有半个屁股坐在沙发边上:“你是养蛇专家吗?”

尼姆薇伸出手臂作了个手势,大蛇抬起头,咝咝地向她游走过去,沿着她的腿爬上她的肩膀。尼姆薇缩回手臂拍了拍大蛇,巨大的爬行动物绕在她肩颈上,像贵妇人冬天披着的毛皮披肩。“不,”她说,“我是魔法师。”

“啊,就是从帽子里拉出兔子——呃,拉出蛇来的那种?”

尼姆薇被逗笑了,似乎他刚刚讲了个不错的笑话。“不,小先生,我是个女巫。”

“哦,”亚瑟没有追问是不是骑着扫帚飞的那种,他不想显得很无知,于是点了点头,作出了一副十分理解的表情。

“我能看到你的到来,亚瑟,”尼姆薇继续说道,“我也知道它的重要。你是锁,也是钥匙,一切都取决于你。”

亚瑟小幅度地扭了扭身体,他越来越听不懂了。

尼姆薇从抽屉里摸出一个手镯,塞到亚瑟手中。亚瑟立刻站了起来,他没有东西作为回礼,收下似乎不太合适,而且他是男孩子,男孩可不戴手镯。

“听着,亚瑟,”尼姆薇把他按回沙发上,“你将面临挑战,凤凰之眼可以帮你照亮黑暗。你需要它。”

“凤凰之眼?”

“没错,”尼姆薇抚过手镯上镶嵌的黄色宝石,“它能照亮黑暗。但它同样也燃烧佩戴者的生命,所以不到必要的时候,别戴上它,而且,记得千万别戴太久。”

“可我没有礼物给你,”亚瑟说,“而且我枕头底下有个手电筒了。”

尼姆薇只是看着他,像个耐心的老师凝视着一个特别愚笨的学生。

 

他最后还是收下了那个手镯,揣在裤子口袋里,希望谁都不要发现。他边下楼梯边思考下次该带些什么作为回礼,不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响。他回过头,只见离自己裸露的脚踝不出十公分的地方躺着一条蛇,还张着嘴,露出两根尖尖的长牙,而那只黑猫站在蛇的身后,前爪死死抠进了蛇的后颈。

“呃,谢了?”说完,他就飞快地跑下楼梯,敲响了盖尤斯的房门。当他在盖尤斯的客厅里坐定,汗湿的手心和四肢轻微的颤抖才让他真正明白自己刚才有多害怕。

那条蛇差点咬了他,他确定,而黑猫救了他的命。

 

那天晚上他还是没能睡好。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成群结队的蜘蛛向他冲来,而他只能用全身的力气紧紧抓着悬崖,稍一松手就会掉下去。惊醒的瞬间恰巧一道闪电闪过,一只猫的影子映在窗子上。他的背紧贴着床面,冷汗黏在身上,房间里黑暗的角落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再也躺不住了,抓起枕头下的手电筒从床上跳了下来,趿着拖鞋走出了卧室。

走廊里寂静无声。他轻轻走过凯和父亲的卧室,两间屋子的门都关着,闪电时不时通过厨房窗把走廊照得雪亮,他的手电筒在地板和墙上投下淡白的光斑。走廊尽头的房间开着,似乎还有光从那里透出来,不同于银白的路灯或闪电,他总觉得那光是浅金色的。他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房间里的确有光,浅金色的温暖的光,不知是不是来自一盏忘记关的小灯。然而当他绕过那堆旧家具,才发现光来自于那扇他需要弯下腰才能通过的小门。他上次忘了锁,那扇门微微开着一条细缝,光就从门背后传出来。

问题是门背后是砖墙,不可能会有光。

除非现在不是了。

他鼓起勇气走到那扇门跟前,手心里黏黏的都是汗。“你是锁,也是钥匙,”尼姆薇的声音在他脑中某个角落轻轻地回放。他仿佛能听到门背后的请求,一遍又一遍地呼唤:打开,打开,打开。

亚瑟屏住呼吸,伸手拉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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